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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时隔七年再见倪可,聂川倏然发现,他的小女孩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屁孩,乖巧利落,又古灵精怪。
她是师傅的独女,受尽百般宠爱。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上师傅家拜访,在小区花园看见她将一个小胖子压在身下不停说着:“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小光光了?!”
小胖子被压制得死死的,嘴里忙不迭地保证:“不敢了!不敢了!”
她终于心满意足地起身,小胖子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一边跑一边喊妈妈。
他观看了全程,问他为什么能看着小孩子打架不上前劝阻,主要是因为他也看见了小胖子作恶的过程,实在是过分。
他也并不是不想出手,只是还没等到他出手,小胖子就被突然窜出来的她一招KO了。
是啊,她从小就这般嫉恶如仇,长大后顺理成章成为一名律师,似乎也有迹可循。
更何况,她的父亲,本就是苏城颇有盛名的一名律师。
若不是因为一场意外离世,现在的司法界必定还能看到师傅驰骋的身影吧。
是的,她的父亲,也是带他入门的师傅。
时至今日,他也是一名入行12年的执业律师了。
聂川抬头望了眼会议桌对面的倪可,一身精致的职业套装,面容清冷。
后来,他去师傅家次数多了,和她也混熟了,她偶尔也有模有样拿起律条与他辩驳一番。
他那时候就惊艳于她对法律的独到见解,师傅在一旁看着也十分乐见其成。
如无意外,她会在师傅的循循善诱下,长大后成为一名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律师吧。
可惜,师傅还没等到他的宝贝女儿长大,就和师母一起离开了。
不过如果师傅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必定会很欣慰吧。她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如今也成了一名律师。
这场双方律师博弈的会议上,她作为对方律师代表,干练利落、侃侃而谈,师傅看到了必定会十分欢喜。
唯一有一点遗憾的是,她代表的是被告律师,而他,代表的是原告律师。
这是一场因夫妻离婚财产分割问题引发争议的官司。
她代表的是男方,而他,代表的是女方。
两个小时后,聂川站在大楼门口送走了委托人,回过头时看见倪可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向她走了几步,她却一个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心下一沉,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
倪可回过头,冷着一张脸看他:“聂律师,恐怕以我们现在的身份不宜这般在大马路上拉拉扯扯吧?”
他们的关系?
是他们各自代表不同利益方的对立关系,还是七年前,他是她监护人的关系?
“咳。”聂川的眼神有几分闪烁,片刻沉默后才看着倪可问道:“可可,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倪可似乎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然后看着聂川,一字一顿说:“关你屁事!”
聂川愣了愣,待反应过来时,倪可已经走远了。
果然,即使七年了,可可还是不肯原谅他。
2
“可可?你住在这里?”
大周末的早上,聂川是被家门外的一阵嘈杂声吵醒的。
他开了门想了解下情况,却不想一下子就撞上了倪可。
走廊里摆置着几件大家私,还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纸箱。
前段时间就听物业管理员说对面的房子租出去了,难道承租的人就是倪可?
手上正抱着一个纸箱的倪可凉凉地撇了眼挡在自己面前的聂川:“不好意思,你挡到我了。”
聂川连忙侧了侧身子。
花了整整大半天,倪可终于把屋子收拾好了。
刚坐下来喝杯咖啡提提醒,就接到了方茹的电话。
“可可,回国后还习惯吗?”方茹的声音从大洋彼岸那端传来,语气里含着浓浓的关心。
“姨妈,一切都挺好的,不用担心我。”
方茹是倪可母亲的亲姐姐,也是七年前回国把倪可接走的唯一亲人。
“好,没事姨妈就放心了。”
方茹又与倪可闲聊一会后方收了线,倪可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原来已经是晚上了啊。
仅早上吃了个面包垫肚子的她,此刻那五脏六腑都唱起了“空城计”。
门铃突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
站在门外的人是聂川。
“可可,我做了饭,一起吃吧。”聂川故意忽略掉她脸上的疏离,只是语气里仍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我不饿。”
倪可转身就要关门。
“可可!”聂川用手一把抵住门,眼神里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看着她:“我们可不可以,聊一下?”
“没这个必要!”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隔绝了门里门外的两人。
倪可贴着门板慢慢地蹲坐在地板上,双手抱住膝盖,脑袋深深地埋进去,宛如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脆弱又敏感。
七年前,他不要她,七年后,又何必假惺惺地与她再套近乎呢。
她,才不稀罕!
门外的聂川,站在门口静默了许久,才拖着步子回到对门的家。
聂川收养倪可的那一年,倪可13岁,而他23岁。
当然,以当时聂川的情况,是断断达不到收养倪可的条件的。所以,于法律上,他们之间是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
本来,聂家父母车祸离世后,倪可是让倪家的一房亲戚代为抚养的,毕竟有倪家父母的大额赔偿金在,那家人对倪可的态度还算可以。
只是,倪可不听话。
再一次接到倪家亲戚打来电话说倪可已经两天没有回家时,聂川慌了,几乎翻遍了整座城市,终于在一间辟陋的小网吧找到了倪可。
他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她,本来打算狠狠训斥她一顿的,又在看见她脸上的泪痕后顿时没了所有脾气。
他说:“跟我回家吧。”
倪可没有丝毫犹豫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回到了他父母的家。
“我坚决不同意!你一个才23岁的毛头小子,怎么能收养一个13岁的女孩!你不怕别人指指点点,我还怕被人戳脊梁骨呢!”
聂父一听儿子要收养一个13岁的小女孩,顿时怒不可遏。
父亲向来固执,好面子。聂川只好将求救的目光转向母亲。
聂母向来疼他,对他近乎有求必应,但这次她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倪可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不过聂川最后还是没有放弃她。
他带着她去办理了监护人手续,然后把她带回他刚刚装修好的家。
房子是父母资助大头买的,在倪可这件事上忤逆了父母他感到抱歉,但他却也无法再置之不理。
给倪可拿了他的大号拖鞋给她换,见她站在门口一脸无措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疼,弯下腰与她平视:“你不必介意别人说什么,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
可惜啊,他最后还是食言了。
3
程光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倪可回国了,说什么也要请她吃饭。
程光是倪可父母还在世时同住一个小区的玩伴,也是一起上下学的同班同学。
其实她以前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只是后来,物是人非,她有些抵触那段过往,便对那时的人和事总有些逃避的心态。
但耐不住程光一次又一次的邀约,倪可只能应下了。
但她没想到,连出去吃饭也能撞见聂川。
而和聂川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她也认识。
秦蔓看见倪可的时候似乎比她还要惊愕,倪可隔着几个座位的距离朝她点了点头,她随即也笑了笑。
而两人间的无声互动,聂川似乎毫无察觉。
只因他是背对着倪可的,但是倪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他,即使只是一个背影。
程光见倪可的视线飘远,不由有些疑惑:“倪可,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
倪可收回了视线,轻轻切了一块牛排放入口中,刷爆朋友圈的顶级和牛,此刻于她却是味同嚼蜡。
秦蔓,是七年前和聂川订婚的女人。
那天晚上,聂川当着她的面,给秦蔓戴上戒指的那一刻,倪可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人拿刀子划开了一个又一个口子,鲜血汩汩。
他拒绝她的方式,真的又狠又见效。
七年前,倪可18岁,也是聂川收养她的第五年。
倪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聂川的,或许是父母离世后他带她回家的时候,也或许是更早,父母还在时,他来家里,每次都给她带好吃的时候。
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感情,也不敢与任何人说起。
她原本以为,她与他之间有足够多的时间。
她计划着,等她成长到足够与他并肩的时候,她便跟他表明心迹。在那个时候,他就没有理由说她还是小孩子了吧。
但是当秦蔓越来越成为他们家的常客时,倪可突然就慌了。
秦蔓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而聂川置若罔闻,这让倪可很是生气。
但她又只能偷偷地生闷气。因为聂川说,秦蔓只是他的朋友,两人正在计划合伙开律所的事情。
倪可瘪了瘪嘴,耷拉着脑袋回了自己房间。
但是,秦蔓显然对她与聂川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如聂川那般想的,她喜欢他的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当倪可发现秦蔓竟然趁着聂川累极在书房睡着时偷亲他的那一刻,脑门瞬间冲上一股愤怒,就要推门进去揭穿她。
但手伸到半空时又猛地停住了。
她这般冲动地冲进去,聂川必定会被吵醒,最后尴尬的会是三人吧。
倪可只能忍了。
但她越来越感到害怕,像聂川这样事业有成又长了一副好皮囊的男人,必定会招惹来很多女人的。她怕自己还没有足够的时间长大,他的身边就已经有了别人。
倪可不想再等了。在她18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她鼓起勇气向聂川告白了。
没想到,吓到了他。
聂川说:“可可,你还小,有很多事你还不懂。你以为对我的喜欢,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情,只是一种依赖。”
倪可并不接受聂川的这个理论,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为什么一定要曲解她对他的感情呢。
倪可决定要用行动告诉他,她对他的感情绝对不是单纯的依赖!
可惜聂川却没有再给她机会了,在知道姨妈回国找她的时候,他竟然狠心跟她说:“可可,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吧。”
他说的,是他与她之间,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
她哭着不肯,他隔天牵着秦蔓的手跟她说,秦蔓是他的女朋友,他们就要结婚了,她还住在家里,始终有些不方便了。
原来是觉得她多余了。
她仰着头也忍不住泪流质问他:“你不是说秦蔓只是你的朋友吗?她什么时候成了你女朋友了?”
他却轻描淡写地解释,其实他们早就对彼此有好感,只是最近才戳破了那层关系。
她还是不信,然后他就当着她的面掏出了一枚戒指当场向秦蔓求婚。
她看见了秦蔓眼底的欣喜,也从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心死的样子。
4
因为那单离婚财产分割的官司,倪可与聂川之间始终少不了接触。
又一次双方谈判结束后,聂川不管倪可的反对,拉着她上了自己的车。
“聂律师,你就不怕被人说你公私不分吗?”
聂川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可可,我们之间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针锋相对?”
倪可没有再回答,扭头望着窗外。
聂川又看了她一眼后,才踩下油门。
车子在他们住的小区停车场停下,在上到楼层时,倪可刚想掏出钥匙开门,又被聂川拉进了他的家。
倪可生气地甩开了他,却因眼前熟悉的一切,定住了脚步。
这个她曾经生活了整整五年的家,似乎一切都没有变过。
就连那些她在墙上画的身高测量线,也原封不动地封存在那面墙壁上。
第一条线是她先画的,聂川发现墙壁被她画花的时候也没有责怪她,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咱们可可又长高了。”
后来,给她画线的人变成了聂川,一年一次。
“你自己找点事做,我去做饭。”
聂川见她愣愣地站着,看了她一眼后就进了厨房。
倪可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抬脚往那间曾专属于她的房间走近。
那是聂川亲手为她布置的,粉粉嫩嫩的,与父母给她在家里布置的一模一样。
所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疯狂迷恋粉色,但现在的她,看到粉色时都不由有一种自我防御反应。
她那时候还爱上了夹公仔游戏,恨不得把整张床都摆满公仔,但是她的技术不好,最后只能求助于聂川,聂川拿她没办法,就答应她了。
后来,她如愿以偿把整张床都铺满了公仔,聂川经过她房间看见时哭笑不得,为了避免她没地方睡觉,他隔天又给她重新定制了一个柜子,专门拿来放她的战利品。
他那时候,真的是把她宠上天。
开家长会的时候,同学们纷纷羡慕她有一个如此帅气的哥哥,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
“吃饭了。”
聂川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似乎是见她陷入沉思不忍打扰,直到倪可关上那个装满了毛公仔的立柜才打破了这片平静。
聂川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地高水准。
倪可的胃被他喂刁了,出国后的头两年,她吃什么都不见胃口,姨妈一度以为她患上了厌食症,吓得带她去医院检查了好多次。
但每次医生给出的结果都是无恙,姨妈便想尽办法给她做好吃的,再后来,她再也没有想起过他做的饭菜了。
一块红烧排骨放入了她的碗中。
色泽金黄,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烹制的。
但是倪可突然就没了胃口。
“我吃饱了。”
她放下筷子,没有再看一眼对面的人,转身离开。
直到听见对面房门关上的声音,聂川才放下了碗筷,他望着眼前的菜肴,已再无食欲。
5
倪可没想到程光竟然会喜欢她。
当程光突然当着整个餐厅的人下跪向她表白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
待反应过来时,周围已经响起了一片“答应他!”、“答应他!”的附和声。
倪可不忍当场令程光难堪,只好弯腰接过了他手里的玫瑰花。
却不想在直起身子的时候,在人群中看见了聂川。
他就那样站着,冷眼看着她,眼底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但她没有时间管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要离开这个气氛尴尬的地方,然后和程光说清楚。
她不喜欢程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
她只希望将对程光的伤害降到最低,希望他对自己的喜欢只是一时兴起。
但是,程光在听见她的拒绝后,整个人变得很低落,双手抓住她的手臂,一脸痛苦地向她求证:
“可可,我们之间,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倪可看着他受伤的眼神,仿若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爱而不得的痛苦她很清楚,但她还是狠心点了点头:“对不起。”
程光颓败地松开手,又看着她扯开一个勉强的笑:“我知道了。”
但你一定要答应我,要幸福地笑啊。
表白失败的他,默默地在心底祝愿,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女孩,能早日得到她追逐的幸福。
程光喜欢倪可,也喜欢了很多年。
小时候的他比起同龄人都长得瘦小,也因此常常成为小区里被欺负的对象,而每次当他被欺负的时候,倪可都会出现帮他打跑那些人。
他们俩算亲梅竹马,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又上了同一所初中。
但是在他们初一上学期的时候,倪可突然有一天从小区和学校里都消失了。程光后来才听说她父母出事了,她被亲戚家接走,还转学去了别的学校。
因为倪可的不辞而别,整个初中,程光闷闷不乐了很久。
没想到的是,在高一开学的第一天,他重新遇见了倪可。
他们竟然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程光很兴奋,他终于又可以和倪可在一起了。
可是,他却发现倪可的性格变了许多,她不再是那个爱闹爱笑的女孩了。
程光知道她父母离世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于是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会好好守护她,让她重新做回那个快乐的女孩。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方式都太蠢了,倪可还是很少笑,即使偶尔抿起嘴角,他也能看出那笑容里显而易见的勉强。
他本来计划高考完就向倪可表白的,他还想好了要跟倪可报同一所大学,他们的成绩相当,他笃信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没到高考那一天,倪可又再次不辞而别,再听到她的消息时,她已经出国了。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差了些什么,难道这就是有缘无份吗?
程光不信鬼神也不信天注定,所以他决定等。
他等了又等,整整七年过去,他终于等到她了。
可是,他还是无法成为她心中的那个人。
他知道,她心中可能已有其他人,但是他还是不肯认输,或许是想给自己七年的等待要一个彻底死心的理由吧。
他想,她喜欢的那个人一定很优秀吧?
还有她喜欢的那个人一定会知道怎么让她开心地笑吧?
其实在高中那三年里,他也见过她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对着某个人笑得开怀。
听说那个人是她的哥哥,只是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怎么没有听说过,她还有一个哥哥呢?
程光不解。但他知道,这辈子与倪可再无可能。
6
倪可出门丢垃圾的时候,在门口撞见了送聂川回来的秦蔓。
聂川喝得很醉,但他还是拒绝了秦蔓想进屋照顾他的提议。
秦蔓看了倪可一眼后离开,当倪可提着垃圾经过聂川的时候,他还在密码锁界面上一顿乱点。
倪可没理他,径直下了电梯。
等她再回到楼上时,走廊处已经不见聂川的身影。
夜深人静时,倪可出现在聂川的家门口,她站了好一会,才打开那门上的密码锁界面,然后输入了一串数字。
每一个数字,她都点得小心翼翼。
成功解锁的那一瞬间,倪可狠狠地愣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整整七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用着原来的密码。
他们共同使用过五年的密码。
站在门口踟蹰了许久,倪可终于推开了那扇门。
倪可知道聂川喝醉后,是他警觉性最低的时候,所以她想赌一把。
她就不信,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再纯粹,他还哪里来的理由再把她当小孩?
但是当她看见他躺在床上,眉头深深锁起的模样时,她还是退缩了。
她叹了口气,帮他把脚上的袜子脱下,又拿来了热毛巾帮他擦拭着脸和手。
他的手掌很宽厚,五指修长,骨节分明。
倪可记得他这只手牵过自己很多次,只是随着她的年龄渐长,他就很少牵了,还摸着她的脑袋感慨道可可长大了,以后不知道会由什么样的男孩子来牵起她的手。
他操心她的样子,真真像极了一个老父亲。
但是倪可却恨极了他这幅老成持重的样子。
他那时候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总喜欢在她的面前扮老成。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的生活绝不会是那样的吧。
他明明工作很忙,却仍坚持天天赶回家给她做饭。
还会在她生理期的时候,手忙脚乱地给她熬红糖水。
倪可还记得他第一次煮的那碗红糖水。
颜色暗沉,甜到舌头发涩。
但她还是一口气喝光了。
见他如此不熟练,她那时还揶揄他,像他这样连一碗红糖水都煮不好的男人,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刺激到他了,再后来,他给她煮的红糖水水准越来越高,甚至最后,比起母亲煮的都还要正宗。
对了,他从来都不会缺席她的家长会。
当听见老师说她的成绩又进步了,他会谦虚说都是老师教的好,回家的路上又忍不住得意,还会摸摸她的头夸赞她怎么这么厉害呢。
倪可忍不住伸手摸上他笔挺的鼻梁,食指在他的眉眼处轻轻描绘着。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触碰他。
因为在那五年里,他虽然宠她,任由着她闹,却极度恪守着那些分寸,从来不会让她对他有任何出格的身体接触。
或许,他早就读懂了她的那些小心思,只是为了不伤害到她,所以才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费尽苦心,只是为了拒绝她啊。
想到这里,倪可感到自己那颗千肠百孔的心脏又被撕裂开了一个口子,麻木地血流成河。
她倏然将手收回,转身就要离开。
却不想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的手腕被人从身后拽住。
“可可,不要走。”
这一刻,倪可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告白大十岁男神被无情拒绝,七年后我回国,他却倒追说爱我
7
知道聂川要去相亲后,倪可很是气极。
她直接跑到他的面前,忍不住红了眼眶质问他:“为什么?”
聂川看了眼对面相亲的女子,和她说了一声抱歉后拉着倪可离开餐厅。
“可可,那晚对不起......可是我们之间不应该这样的。”
聂川松开倪可的手,颓丧地看着她。
倪可捏紧的五指陷入掌心,直逼着他的眼睛:“呵!不应该?聂川,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要再自欺欺人?”
如果今天不是秦蔓告诉她他去相亲了,是不是再过不久,他就要与人领证结婚了?
倪可没想到秦蔓会来家里找她。
秦蔓还与她说起了很多事情,那些倪可不知道的真相。
秦蔓说,她确实很喜欢聂川,他们是大学同学,又一起工作多年。他高大俊朗、事业有成,她心思细腻、律政佳人,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早已是佳话一段。
可是秦蔓却很清楚,聂川并不喜欢她。
而且她还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心里藏着一个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直到她开始有机会去了他家,看见他对倪可的态度和他说起她时的神情,她似乎就全都明白了。
可是她不愿意承认自己会输给一个小女孩,所以她忍不住在那个女孩面前彰显对聂川的主权。
可是聂川却让她注意分寸。
那一刻的她羞愤得想揍他一顿,然后撂挑子走人。但是她还是没有那样做,他于她,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合作伙伴。
所以后来,他问她能不能帮他演一场戏,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就为了逼一个小女孩离开,他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她和他认识那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女的如此费心过。
而好不容易有了个能让他上心的人,他特么还将人往外赶。
她忍不住问了他原因,他并没有回答,只是在一次喝醉后吐了真言。
原来是那个女孩向他告白了,他如果接受,他会觉得自己是在犯罪,他怕世人用不好的眼光看那个女孩,还有,他觉得很对不起师傅对他的信任......
原来,那个女孩还是他师傅的独女。
又在知道那个女孩的姨妈回国寻找她后,他一开始觉得不舍,但是又怕女孩越陷越深,所以他还是决定狠心送走她。
而让她陪他做的那一场戏,就是为了让女孩彻底死心。
秦蔓记得那晚那个女孩的眼神,确实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都说悲莫过于无声,再大的悲哀,也不过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个女孩看着他们所谓的求婚现场,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这也给聂川留下了深深的悔恨。他很后悔,是不是自己对她过于残忍了,但接着又自言自语,只有让她恨他,她才会真的相信......
倪可愣愣地听着秦蔓说着这一切她不曾知道的过往,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她这次回国,确实是因为聂川。
她想要找他问一个答案,为什么七年前都已经求婚了,七年后的他还不曾结婚?
倪可知道聂川没有结婚这件事是在年中的一场同行交流活动上。
那场活动还挺火爆的,吸引了多国的同行参加,其中就有不少中国人,而那其中竟然就有认识聂川的人。她忍不住上前攀谈,说聂川是她父亲的旧识,后面断了联系,很想知道他的近况。
那人也没有过多怀疑,把聂川的情况都与她说了。就连还没有结婚这种事也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
倪可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样回的家,只是跟方茹说她想回国。方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她:“是要回去找他吗?”
她不想欺骗姨妈,点了点头。方茹却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孩子,勇敢地去吧。”
但是当她再见到聂川时,倪可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坦然地面对他。
她想,一定是自己当初被伤害得太深了,所以对他有了应激反应。或许是为了克服这个心理障碍,她决定搬到他家的对面。
然而,她又发现,越是靠近他,她的心,越乱了。
秦蔓临别时还和她说:“倪小姐,其实我并不是认输。只是,我更想看到聂川开心的样子。而能让他重新笑的人,就只有你了。”
8
“秦蔓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倪可望着聂川又想逃避的眼睛,直抵他的眼底:“你不要再骗我了。”
聂川的眼神快速闪了一下,而后深深凝视了倪可良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倪可望着他逐渐远去的鸵鸟背影,气闷地跺了跺脚。
两人发生关系后的那天早上,倪可先逃了。
虽然那晚她本来就存了心思要睡他,但是真实地发生后,她竟又不知以什么样的自己去面对他。
他会后悔吗?
他会......接受她吗?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转眼就跑去了相亲!
这怎能让她不气?不恼?
她真的如此令他不喜吗?
倪可郁闷至极,路过一个酒吧时,转身就拐了进去。
聂川接到倪可的电话时,他已经回了家。
他盯着上面的来电显示看了许久,奈何对面的人很有耐性,似乎有一股不接电话就誓不罢休的坚持。
“可可。”
最终,他叹了口气,将电话接起。
但是对面传来的男人声音令他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你好,请问是聂先生吗?这位小姐在我们酒吧喝醉了,你是她通讯录里的特别备注,所以我们这边只好打给你了......”
聂川赶到酒吧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一脸醉意的倪可很乖地趴在吧台上。
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可可,我来接你回家了。”
倪可眯了眯迷醉的眼睛,冲着他憨憨地笑了:“回家?”
“嗯,回家。”
聂川点了点头,刚想伸手扶起她,却不想被她用力甩开:“你骗人!我在这里哪里还有家!”
似乎是想到些什么不好的过往,她的眼睛唰地红了。
聂川叹了口气,直接拦腰一抱抱起了她,然后低头看着她说:“乖,我的家不就是你的家吗?”
倪可让眼前放大的俊颜一时迷住了,过了一会才呆呆地拍了拍他的脸:“不许骗人!要说话算数,骗人是小狗!”
聂川又微微叹了口气,始终是无法再拒绝此刻的她,向她保证:“好,骗人是小狗。”
喝醉酒的倪可还是很乖的,她顺从地让他抱着,上了车后,也任由着他给她系上安全带,一路无恙,两人很顺利地回到了小区。
只是,当聂川将她放在床上后,她明明闭着眼睛,却拉着他的衣角不肯让他离开。
聂川哑然失笑,又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坐在床边陪着她。
过了许久,倪可轻轻的声音在两人间悠悠地响起:“聂川,你真的可以一辈子只当我是你的妹妹吗?”
聂川望向床上那双不知道几时恢复清明的眼睛。
或许,她不曾喝醉。
久久没有得答案的倪可嗤笑了一声,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再看向聂川:“我知道了,你走吧。”
许是她眼底的绝望刺痛了他,聂川心底一慌,无法再故作冷静。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可可,你真的不怕我们在一起后,那些世俗的狂风骤雨吗?”
倪可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急急坐了起身看着他:“不怕!我只怕不能和你携手,共白头。”
9
倪可和聂川在一起后不久,他们俩分别代理夫妻各一方的那单离婚官司峰回路转,男女双方竟然纷纷决定不离了!
几乎同时收到消息的两人哭笑不得,但还是很高兴地祝贺对方和好如初。
本来就是因为家庭琐事争执继而矛盾升级一气之下的莽撞决定,如今两人互相体谅,重新和好,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那天晚上,倪可坐在餐台旁的高脚凳上看着聂川在灶台前忙碌,捧着脸一脸迷妹的神情看着他的后背问:“聂川,我们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要及时和对方说哦。”
倪可知道聂川这个人最擅长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说,所以她要及时阻断他这个坏毛病继续延续下去。
“好。”
聂川从灶台处走了过来,将手上的菜盘放入餐桌后看着她笑了笑,允诺。
倪可心满意足,跳下高脚凳,伸手环上了他的腰。
他顿了一下,说:“别闹。”
她变本加厉,故意拿手指在他的胸前画起了圈圈。
她租的房子已经退了,现在和聂川住在一起。
仿佛回到了七年前,两人一起生活的模样。
不过两人的关系和七年前又有了许多不一样。
七年前的他们是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现在的他们,是双双确定了心意的恋人。
倪可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即使聂川说,暂时无法带她回去见他的父母,但是他会努力的。
她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告诉他自己不着急,她可以等,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两年不行,那就三年......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即使要用上一辈子,她也不怕。
聂川微微叹了口气,在她的唇边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他又怎么舍得,要让她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等一个本该属于她的婚礼呢。
其实和倪可在一起后,他就有意无意与父母说起了她回国的事情。
母亲还好,有些感慨,说是好多年没见那孩子了,让他有时间带回家见见。毕竟,她们也算有过五年的交情,虽然那五年里,彼此间的见面机会并不多,最多是过年的时候,聂川带着倪可回去吃年夜饭。
父亲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即使在距离他领养倪可的12年后,父亲依旧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在听见倪可回国的消息时,晦暗不明地看了聂川一眼:“什么事不该做、不该想,你心里一定要清楚。”
聂川自然明白父亲所指,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并没有接话。
他知道,要在短时间内说服父亲接受倪可,接受他和倪可在一起这件事,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但是他也有自信,有朝一日,父亲终会接受。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年几乎不曾来过他小区的父亲和母亲,有朝一日会突然杀上门来。
后来,他从母亲的口中得知,自从他回家说了倪可回国这件事后,父亲就有了怀疑,猜想他和倪可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没错,无论如何也要上门一探究竟。
10
迎面撞上聂家父母时,倪可正和聂川手牵着手在小区楼下散步。
聂父脸色铁青,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交握的十指。
压着怒气对着聂川说了一句:“马上跟我上楼!”
倪可脸色发白,聂川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安心,而后跟在父亲和母亲的身后上了楼。
倪可坐在小区楼下的长板凳上等到了半夜,聂川才下来找她。
聂川看见她红红的眼睛,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心疼地说:“怎么不在外面找一个店坐着等我。”
苏城的冬夜,已是寒极。
倪可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不想离你太远。”
那晚两人回到家后,聂家父母已经离开。
聂川没有说他与父母到底聊了些什么,但是倪可知道,必定是很不愉快的一次谈话。她甚至还看到了,聂川的左脸,似乎有被打过的痕迹。但是聂川不说,她也就没有去追根问底。
裹挟着些许忐忑的平静日子又过了几天,接到聂父的电话时,倪可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太过惊讶了。
或许,是这几日来的心理建设,让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既然如此,不如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但是,聂父的话还是一下子就击溃了她。
不得不说,聂父虽然严苛,但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他说,聂川的律所好不容易才在国内打响了些许名声,他们的关系会彻底毁掉他的。
苏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他们的关系一旦曝光,那他们七年前的那段往事,总会有嫉他忌他之人去挖的。
人言可畏,积毁便能销骨。
倪可不怕自己承受怎样的流言蜚语,但她确实怕,这些流言蜚语会落在聂川的身上。
聂川发现倪可出去一趟回来后整个人状态都变了,他将恍惚了一整夜的她抱进怀里,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不是早就约定好要对彼此坦诚的吗?
想起了白天聂父的话,倪可趴在聂川的怀里闷闷地问道:“你现在工作压力大吗?”
聂川不明所以,但还是诚实地答了:“现在律所正处在发展的快速阶段,难免有些压力的。”
他果然很累啊。
倪可“哦”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加拿大。
方茹一大早就被一阵门铃声吵醒,开了门后发现门外站着的倪可,惊喜道:“可可,你怎么回来了?”却又马上发现了不对劲,倪可的眼睛,红得不像话。
“姨妈,我再也不回去了。”
方茹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
她半年前那般支持倪可回国找寻自己的幸福,难道是做错了吗?
但她原意只是希望倪可在追求她想要的幸福时,有家人在背后支持她。而无须像25年前的她那样,因为父亲的反对,她与他们失联了太多年。
11
25年前,方茹爱上了一个加拿大男人,死活也要嫁给他。
奈何那时候国人的思想还没有如今这般开放,加上方父思想更为传统,对女儿要嫁给一个外国人这件事暴跳如雷,坚决反对。
方茹性格也硬,转眼就跟那个加拿大男人先把结婚证给领了,想着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那父亲就再也没有理由反对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方父在知道她竟然背着自己和那个加拿大男人领了证后,气得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而三天后,方父从床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要与方茹断绝父女关系!
方茹见父亲如此绝情,也是心灰意冷,什么都没收拾就跟着那刚刚领了证的丈夫去了加拿大。
那时候的手机还不像现在这般普及。
一开始,方茹和妹妹,也就是倪可的母亲还有书信往来。
后来她在妹妹寄来的最后一封信里知道即使时隔五年,父亲依旧很生气她当年自作主张嫁了这件事,又在知道她们姐妹俩一直有书信来往后生气地将她所有的信件都给烧了。
因为当年方父当众宣布与大女儿断绝父女关系时,就警告过家里的所有人都不许与方茹再有联系,否则就是在忤逆他。
方茹不想看到妹妹为难,在收到那封信后,她就再也没有往家里寄过信了。再后来,她又搬了几次家,如此过后,她就彻底与国内的亲人断了联系。
知道妹妹妹夫不幸车祸逝世这件事,是在事故发生的5年后,也就是她和妹妹断了联系的13年后。
她是无意间在电视上播报的一则旧闻里看到的。她不敢相信,妹妹妹夫如此年轻就遭遇如此不幸,还有,他们双双离世时还留下了一个未成年的女儿。
她想,这个女儿就是以前妹妹常在信中跟她提起的可可吧。她离开家的时候,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八个月了。可惜她一直都没有机会见一见她。
时隔25年再踏入这片熟悉的国土,她不由悲从中来。
父亲母亲也于多年前逝世,更早于妹妹妹夫车祸那年。又在打听到身为独子的妹夫父母也早已不在人世时,方茹不敢想象,在失去了父母后的倪可到底是如何生活的?
庆幸的是,她寻到倪可的时候,她看起来一切安好,只是心情明显的低落。
后来她才知晓,这个傻丫头竟然喜欢上了她的监护人,那个在妹妹妹夫去世后收养她的男人。
她一开始心里也犯嘀咕,也认为那个叫聂川的男人不怀好意才收养的倪可,后来与他见过面后,发现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于是她劝导倪可,也说了些狠心的话:“聂川始终会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你不该这么任性的。”
倪可最后终于答应跟她出国。
方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话奏效了还是聂川又与她说了些什么,反正结果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那样,那便是皆大欢喜了。
只是后来啊,她发现,她以为的皆大欢喜的结果,在倪可那里,是此后整整七年都无法释怀的郁结。
方茹曾不止一次看见倪可躲在房间里,看着那个名叫聂川的男人的照片发呆,而且很多时候,倪可看着看着,她就会开始掉眼泪。
方茹见了,特别地心疼。
一开始,她觉得倪可还小,一下子和一起生活了五年的人分开,又有了一些别样的情感,伤心总是难免的。想着时间久了她自然就会淡忘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方茹只能一边心疼,一边叹息。
但是她万万也没有想到,倪可如此固执,或者说她原来对那个叫聂川的男人用情如此之深。七年了,方茹没有见过倪可谈过一场恋爱,明明她的身边从不乏追求者。
后来,方茹也渐渐明白了,倪可这辈子是非那个聂川的男人不可了。
所以当倪可说她要回国的时候,她自然是百分百赞成的。
只是怎么到最后,她还是带着满身伤痕回来了呢?
或许,支持她回国找他,是她错了?
方茹忍不住一把抱住泪流满面的倪可,心里不断自责:要是我能一开始就把你接到身边就好了。
可是啊,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尾声
一年后,加拿大,冬。
今年加拿大的冬季尤为寒冷,窗外的白雪皑皑,举目所到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倪可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围上围巾后,就准备出门。
方茹看了眼窗外的天气,有些担忧:“可可,要不今天就请个假吧。”
倪可一边穿着雪地靴,一边回答:“姨妈,我今天约了委托人,怎么能放人家鸽子呢。不用担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方茹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的性格,叹了口气,也就不再勉强。
倪可顺利到了市区,并和委托人见上了面。
只是等到她准备回家时,窗外又下起了大雪。
很显然,路况更加不好了。不过为了不让方茹担心,她还是决定冒雪回去。
但是还是很不幸,车子在半路上死火了。
“小姐,需要帮忙吗?”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车窗被人从外面轻轻敲了敲。
聂川?
倪可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不对,聂川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她太过思念他所以出现幻觉了。
倪可低下头,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心情因这糟糕的天气变得更加糟糕了。
站在车窗外的聂川望着车子里那个让他这一年来牵肠挂肚的小女人,她脸上快速交错的喜悦与失落,令他一时哭笑不得。
他没想到自己跨越近万里来到这里,她看见自己的样子,似乎是见鬼了?
“可可。”
自己选的爱人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继续宠着了。他靠近车窗,轻轻唤了唤倪可的名字。
是她熟悉的声音啊!
原来,不是幻觉,是他真的来找她了。
倪可抬起头,再次望向窗外的聂川,眼眶已然潮湿。
两人一番折腾后才回到了家,方茹看见倪可身后的聂川时,笑了笑,并未有太大的惊讶。
毕竟,她们在加拿大的地址,是她告诉聂川的。
一年前倪可回来,她就知道她和聂川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只是倪可闭口不谈,她也不好追问。
其实,她一直留有聂川的一个联系方式,那就是邮箱。而其他如手机方面的联系方式则在8年前就已失效了,因为那时的倪可哭着要将国内的一切斩断,而她也怕倪可对往事念念不忘,因此也跟着换了手机号码。
这一年来她看见倪可明明不开心却也要在自己的面前假装开怀的样子,她又心疼又无奈。她那年不惜与父亲闹翻嫁的丈夫已于几年前病逝,一生未曾生育的她早已将倪可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想,她应该做点什么。
她将那个尘封多年的邮箱翻了出来,登录上去后,里面的内容让她怔愣了许久。
聂川在这一年里给她发了至少一百封邮件。
一开始问她们在加拿大的住址,再到后来,他的邮件里,只是问倪可是否一切安好。
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看完那些邮件后,坐在电脑前的方茹给聂川回了他们之间的第一封邮件。
大雪纷飞后的街道,干净、纯粹。
聂川已经来加拿大快一个星期了,只是他闭口不谈回国。
两人的十指紧握,又被他稳稳地揣进了兜里,即使天气很冷,倪可仍觉得温暖。
在加拿大的街头,她停下来仰起头看着聂川:“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聂川愣了一下,而后用闲着的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你愿意跟我回去的时候。”
倪可沉默了。
一年前她从他身边离开,打定了主意此生不再见,对他的所有来电和消息视而不见,但是情深蚀骨,再想要忘记谈何容易?
可是,他的父母仍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鸿沟。
还有,那些世俗的眼光呢。
聂川低头望着她那愁眉不展的模样,又怎能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年前她从自己的身边离开,毫无征兆,令他猝不及防。
后来他知道了,是父亲找过她。他无法与那时还执拗非常的父亲抗争些什么,只是疯了一样全世界找她。
但她存了心躲他,他翻来覆去地找,也是徒劳而返。直到倪可的姨妈回了信。
他很庆幸,八年前倪可离开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她的那位姨妈拿了她的邮箱地址。
他从不怕世俗的眼光如何看待他们,更何况他们相爱,并没有错。
至于父母那边,母亲虽然从来都不说什么,但是知道他要出国找倪可时,母亲和他说:“这次一定要把带可可回家。”而父亲在听见母亲的话后,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崩紧,不过很快又松动下来,最后哼了一句:“早点回来。”
聂川知道,父亲到底还是妥协了,或者说,他在开始接纳倪可,接纳他们的感情。
未来很长,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只是现在握在手里的这只手,他这辈子都无法再放开。
加拿大的街头,有一对东方面孔的情侣在深情拥吻,路过的行人许是被那甜蜜的氛围所感染,忍不住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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