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是一名老师,一名中职学校的计算机老师,他在这所学校已经呆了两年零六个月。又是一个新的学期开始,他突然对学校的生活厌恶了起来。于他而言,校园是遗世而独立,不受世俗的影响的,它是文化诞生的圣地,是所有文明行为来源。他深知自己并无渊博的学识,也无严谨的治学理念,但他坚信,在这块孕育文化的土壤上,定能让他的内心有所安宁。因此,在他大学毕业后,毅然决然地选址了去学校当老师。
他在学校从事着教学教务工作,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教授的计算机基础课程。每天给学生讲解如何开机关机,如何用word文档编辑,如何使用excell制作表格。这些简单而无聊的内容拼凑成了他作为教师的形象,那个形象并不高大,也不值得他骄傲,更是无法促使他在学生那里获得一丝丝的成就感。虽然,他尽可能地使课堂变得生动有趣,但一切的努力仿佛都是徒劳,这些学生像是没有情感的动物,对学习丝毫没有兴趣,他们在他的课堂上开小差,故意打断他的授课计划。
一开始,他勉强能理解他们,这是一群初中毕业的失败者,他们是家庭放弃的产物,没有学习的目标,也没有对自己人生的规划。他们来到这儿,并不是因为读书求学,仅仅是因为未成年,无处可去罢了。因此,他们不在乎能不能获取毕业证,能不能学有所成。面对这样的一群学生,他常常升起无奈之感,他还在上大学那会儿,也曾有过桃李满天下的志向,但面对这群与自己的认知存在巨大鸿沟的学生,他茫然而不知所措。他退缩了,急于寻求出路,需要去呼吸新鲜的空气,他不能再这样,待在一个压抑生命的可悲的环境里,他要去寻找一个可以实现自己价值的地方。
对于小城市而言,追求梦想的代价是巨大的,生活的开支和收入好像被某种既定的规则精准地卡了脖子。它既不让你饿着,也不让你吃饱。他让你有足够的体力干活,又使你没有多余的精力从事过多的思考。晓晓对这样的生活无疑是失落的,他越来越找不到存在的意义,越来越觉得孤单,自己仿若被神明所抛弃,胡乱地扔到了某个垃圾场来,任由他自身自灭。他常常为此心烦意乱,难以自持。
晓晓的心态在这种环境中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他不再享受曾经畅想自己为人师的骄傲,相反的,他开始厌恶老师这个职业,他嫌弃自己,他为自己改变不了现实的处境而气恼。他对现有的生活失去了耐心,他简直要奔溃了,不得不离开这个让他压抑的环境,去呼吸哪怕是带着恶臭的新的空气。
那年,他参加了省考,他下定决心,从头开始。他一路过关斩将,勉强谋得了一个普通的机关公务员职位。他坚信,自己马上要过上理想的生活了,自己的生活正如春风刮过,接下来将是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好景象。
之后的两个月,晓晓都是在期盼和幸福情绪之中度过的,他如同往常一样,开始畅想自己的未来,畅想自己在这个小县城里出人头地,畅想自己在体制内一展才华,畅想自己未来的职业道路一帆风顺。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这一次算是真正的步入了康庄大道,未来的一切皆可期了。
好不容易等到新单位的政审通知,政审要求需要原单位出具同意报考的证明文件。晓晓整理心情,迫不及待地跑到校长的办公室,他掩藏不住心中的得意,兴奋得不知道如何说话,他结结巴巴地把来意说明。校长明显对此有些不高兴,她一直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埋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东西。屋子里一下子冷了下来,晓晓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就那样呆呆地坐着。他原本以为这只是简单地走个过程。校长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这是人事关系问题,要上会研究,同不同意调走,要班子会议研究决定”。晓晓听了这话,瞬间就觉得自己如同被判了死刑,一点希望的希望都没有了。
之后的几天里,晓晓又去了几次校长的办公室,想要通过自己的真诚来打动领导,但校长好像故意躲着他似的,总是有各种推脱的借口。她要么在开会,要么陪同调研,要么有其他工作,总之,她不给晓晓任何请她帮忙的机会。距离政审时间只有三天,晓晓慌了,但他不想放弃,他四处托人找关系,然而,仿佛为了验证他的付出努力的徒劳,校长如同从人间消失了一般,一丁点的回应都没有。
又过了一天,政审的时间节点眼看就要过去了,晓晓下定了决定,他要再做最后的努力。他想,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得放弃吧。晓晓托了老家的亲戚,买了两箱土特产,他带着土特产直接去了校长家,在校长家楼下晓晓给校长打电话表明了来意,校长借故有事推托了。晓晓只得继续在楼下等着,到了下午6点钟,校长还是没回来,他等得有些不耐烦,鼓起勇气再一次给校长打电话,电话那头明显有些惊愕。也许是校长忙着回家,害怕他送礼这事被有心人关注,也许是对他等这么长的时间有些感动,竟然同意了给他出具同意报考证明,并让他第二天一早去办公室拿。
晓晓得到这样的答复,内心悬着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他明白,这一次他差一点就搞砸了,搞砸的原因不在于他是否努力,而在于这个现实的社会,社会交往是必不可少的,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多的一厢情愿,也没有谁会毫无意义地帮你,有的只是你来我往的交换关系。政审这件事虽然顺利办妥了,但接下来的新单位入职却又是人生前进道路上的一道不小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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